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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七章(2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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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七章 (22)

王爺還是羅方相戀多年的情侶,若真有什麽三長兩短,以羅方的性子,怕是這一輩子也走不出來了。

一路上羅方都沈默不語,面無表情,看不出心裏到底在想什麽。他越是這樣,邵仲和梁康就越是不安,二人不時地交換個眼神,琢磨著一會兒到了麗陽鎮,若真聽到什麽不好的消息,他們是不是應該把羅方打暈,省得他悲傷至極下做出什麽傷害自己的事來。

眾人趕到麗陽鎮的時候已是未時,徐員外早得了消息在鎮外的路上迎著,見了隊伍過來,立刻快步上前來與眾人打招呼。他人生得肥胖,行動起來卻極是靈活,想來功夫不弱。見了邵仲一夥人,他客客氣氣朝大夥兒作了個揖,低聲道:“見過各位官爺,本以為至少要等到晚上,沒想到諸位這麽早就到了。”

邵仲沒時間跟他寒暄,揮了揮手省去你來我往的客套,開門見山地道:“徐員外不必客氣,我們這還急著趕去救人,你速將昨日的事細細說來就是。”

徐員外是個爽快人,聞言遂不再說客套話,立刻將昨日發生的事一一道來。

原來昨日彭順平領著眾人一路往白頭山出發後,許是敵人並未想到他們竟會取道往北去白頭山,並未往這邊追,所以先前一段路倒還平順。車上多是女人與小孩,強撐著趕了一整日的路,難免疲憊,尤其是七娘還懷著身孕,一路上可謂是吃足了苦頭,到麗陽鎮的時候,彭順平終於決定先停下來歇息。

徐員外與彭順平是舊識,用徐員外的話來說,那是性命換來的交情,所以彭順平也沒跟他客氣,就這麽拉著一大車人徑直去了徐府。他也沒瞞著徐員外,進門後就把被追殺的事情說與他聽,又道:“實不願牽連到徐大哥身上,只是車上的外甥女身子不大好,一路吐著過來,連口熱水都沒喝上。我實在心疼不過,才來大哥府裏討杯熱茶喝。”

徐員外生氣道:“彭小哥兒說這些話就是與老哥見外了,當年若不是你把老哥從死人堆裏拉出來,我哪裏有今日的風光。莫要說什麽外道的話,你趕緊帶著侄女進府裏歇下,我讓下人們趕緊弄些飯菜。”說著,又立刻吩咐下人過來伺候。

七娘在馬車裏蜷了一整日,渾身上下早已酸痛不堪,腦袋也暈暈沈沈的,下馬車時腿上一麻,竟軟軟地往盧瑞身上倒了下去。盧瑞又驚又怕,一面扶住七娘,一面高聲招呼著盧熠和彭順平道:“舅舅,熠哥兒,你們快過來,我姐……我姐姐……”說話時,他又伸手探到七娘的額頭上摸了摸,頓時抽了口冷氣,“姐姐發燒了!”

田靜聞言趕緊過來扶,幾個人手忙腳亂地將七娘扶進了院子,尋了間客房躺下。虧得田靜就在身邊,把過脈,飛快地開了方子,又搖頭道:“阿碧胎位不穩,而今又連番勞累,驚嚇過度,身子怕是受不住。我暫先給她開個方子吃著安胎,可這畢竟只是權宜之計,若是再這麽下去,怕是……”

盧瑞聞言眼圈兒立刻就紅了,盧熠生怕他哭出來,趕緊輕拍他的肩膀低聲安慰,“瑞哥兒莫要擔心,大姐姐吉人天相,定不會有什麽意外。回頭大姐夫得了消息,定會立刻趕過來,說不定一會兒他就到了呢。”嘴裏這麽說,聲音卻愈發地低下去,顯然有些心虛。

彭順平心裏也不好受,沈著臉扭頭出了門。

不多時,徐員外便從下人口中得知了此事,趕緊過來與彭順平商議道:“既然侄女身子不好,就先在我家裏頭歇著,我這家裏頭好歹也有十幾個家丁,若真有追兵過來了,好歹還能抵擋一陣。”

彭順平卻是不願牽連他,不論徐員外如何勸說阻攔,他依舊堅持己見,只待眾人稍事歇息後,便招呼著侍衛們換了馬準備動身。結果,才出了徐府大門,追兵就到了。

“那些追兵怕不是有二三十個,一個個都兇神惡煞的,手裏提著明晃晃的刀,才一個照面,連話也沒問一句就殺了過來。好在彭小哥兒這邊的人也不是吃素的,一個個拎著刀子就往前沖,就跟割麥子似的一刀一個……”徐員外越說越興奮,臉上甚至隱隱有未能參與的遺憾,“我本想領著府裏的下人一道兒沖過去幫忙,彭小哥兒非不肯,說會連累到我。真是可惜了,我這把老骨頭許多年不曾動過,都有些生了銹……”

邵仲到這會兒才曉得七娘懷孕的事,一時間不知是歡喜還是擔心,竟忘了繼續往下追問。羅方終究忍不住,強壓下內心的不安,沈聲問道:“那王爺呢?”

“什麽王爺?”徐員外先是一楞,爾後哦忽地想起了什麽,猛地一拍腦袋,激動道:“你說的是那個長得挺俊俏的年輕小子,他竟然還是個王爺?那年輕人可不得了,武功不咋地,膽子倒不小,不要命地沖在最前頭,彭小哥兒拉都拉不住。他脾氣可真大,一面跟人打架還一面罵人,就是罵不出什麽新鮮詞兒,滿嘴都是狗奴才,一點意思也沒有……”這徐員外是個著著實實的話澇,一開口就沒個消停的時候,劈劈啪啪地嘮叨個不停,偏偏又說不到正題上,急得羅方臉都白了。

最後,終究是梁康忍不住,不耐煩地高聲喝問:“那他到底受傷沒?”

“啊,受傷?”徐員外眨了眨眼睛,使勁兒點頭,“受傷了,受傷了。這不要命的打法哪能不受傷的,傷得可嚴重了,身上怕不是有七八道口子,唔,胸口還中了一箭,嘖嘖,流了好多血,整條巷子都染紅了。若不是一旁有田太醫在,只怕當時就要性命不……”他的話還沒說完,就瞧見馬背上的羅方晃了晃,一頭栽了下來。

徐員外手疾眼快地將他扶了回去,嘴裏嘻嘻直笑,“這小哥兒膽子還真小。”

羅方只是一時岔了氣,很快就醒了,但臉色卻愈發地灰白,拽著韁繩的手隱隱露出青色的筋脈,聲音愈發地低沈,“走吧。”

“走走——”徐員外笑呵呵地從大槐樹後牽出一匹馬來,咧嘴道:“左右我也閑著沒事兒,過去幫一把手。”又生怕邵仲回絕了,高聲繼續道:“這位官爺可莫要輕敵,那些追兵先前只是二三十個,可從今兒中午起,我就瞧見了不止一兩撥人往白頭山走,加起來怕不是有上百號人。官爺們雖說本事大,可到底雙拳難敵四手,我跟了過去,好歹也能多殺幾個人。”說著話,人已翻身上了馬,輕抖韁繩,一馬當先地跑在了最前頭。

羅方不作聲,快步緊隨其後。

梁康一臉煞白地湊到邵仲身邊,壓低了嗓門小聲問:“仲哥兒,若是王爺……有個三長兩短,這可如何是好?”

“那徐員外說話都沒邊兒的,你也信?”邵仲瞥了他一眼,沒好氣地道:“王爺若真出了事,他還能笑得這麽高興?只怕是早得了王爺的好處,故意在大師兄面前添油加醋想要嚇唬人的。”福王爺能做出這樣的事,他一點也不覺得意外。

話雖如此,可七娘有孕在身的事卻絕非編造,這一路奔波過來,可想見她吃了多大的苦頭。邵仲一念至此,心中便陣陣刺痛。只是他也曉得這會兒並非自責的時候,遂趕緊整理心事,調整好精神,一抖韁繩,緊緊地朝前頭追過去。

這條路狹窄崎嶇,極不好走,便是騎著馬也得小心翼翼,更不用說乘坐馬車的七娘她們了。好在從麗陽鎮出來的時候,他們又問徐員外借了輛馬車,一群人分乘了兩部車,總算寬敞了些。

七娘依舊有些發燒,加上懷孕初期的反應,整日裏腦袋暈暈乎乎的,十分渴睡,這一路上倒有大半部分都瞌睡。盧瑞不明就裏,只當她病得不輕,一路上偷偷地哭了好幾回,盧熠怎麽勸也不管用。

從麗陽鎮到白頭山這一帶十分荒蕪,幾乎沒有村鎮,偶爾瞥見有幾戶人家也都住得遠遠,瞧見他們的馬車,都遠遠地躲著看,並不過來詢問。所幸從麗陽鎮出來時,他們準備了不少幹糧和水,這一路過來雖說辛苦些,倒也不曾餓著渴著。

馬車走得極快,到第二日晚上竟就到了白頭山下。前方已無道路,眾人便棄了車一路步行。七娘在外頭透了透氣,總算精神了一些,扶著盧瑞小步小步地往山裏走。

“大姐姐——”盧熠忽然開口,臉上有欣喜的笑容,“大姐夫這回立了大功,是不是就要擢升了?到時候我們一起回京城吧!”

他聲音裏透著歡喜,好像大家夥兒並非被人追趕的喪家之犬,而是來游山玩水一般。七娘難免受了感染,心情也輕松了許多,嘴角勾起微微的笑容,柔聲問:“熠哥兒可是想家了?”

盧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老實交代道:“我就是有些想嫣兒呢。我和瑞哥兒偷偷溜出來的,竟不曾帶上她,嫣兒可沒少在信裏頭罵我們。許久不見她,也不知她是胖了還是瘦了,興許再見了,她就不會生我的氣了。”

“等我們回去,我給她買東正街最大的糖人兒。”盧瑞很快被吸引了過來,暫時忘記方才的憂慮,睜大眼睛搭著腔,“還有老窩家的餛飩和桂花蜜餞,嫣兒最愛吃……”

兄弟倆越說越來勁,倒把京城裏的各處小吃一一道來,如數家珍一般,直饞得諸位侍衛大吞口水。

一群人走了一陣,彭順平便大聲招呼著大家夥兒停下休息,又道:“上頭有山寨的兄弟們設下的陷阱,一不留神就要中伏。大家先在此處等著,我去山上招呼一聲,一會兒便領了人過來接應。”

福王爺揮揮手,有氣無力地道:“你快去快回,這鬼地方透著一股子陰氣,涼颼颼的,讓人心裏頭慎得慌。”

彭順平眨了眨眼睛,臉上的酒窩愈發地深,“早些年官府下令圍剿白頭山,前前後後來了不下幾百人,最後沒一個走出去。這山裏頭比別處陰森一些,倒也不奇怪……”說罷,又詭異地朝他笑了笑,快步消失在黑夜中。

福王爺雖曉得他是在故意捉弄自己,卻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,悄悄朝四周看了看,愈發地覺得那黑暗中仿佛隱藏著什麽可怖的東西,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悄悄地伸出了魔爪……

福王爺哆哆嗦嗦地往盧熠身邊靠了靠,拽住他的細胳膊,咧嘴笑,“小熠哥兒,來,跟我說說話。”

盧熠一臉和氣地朝他笑,罷了,又詭異地朝他身後說話,“咦?您是哪位,方才怎麽沒瞧見?是山寨裏的兄弟嗎?”

福王爺連動都不會動了,他只覺得脖子裏涼颼颼的,仿佛有什麽東西後頭使勁兒吹風,猛地扭過脖子,身後卻只有一片漆黑。再看盧熠,依舊笑容可掬地跟空地說著話,盧瑞也睜大眼睛,一臉好奇地盯著那空無一人的地方瞧著……

福王爺再也忍不住,“啊——”地大叫起來!

作者有話要說:天氣冷,感冒中。

☆、91公侯之家家(22:14)

九十一

七娘從來不知道盧瑞還有如此調皮活潑的時候,看著他們兄弟倆戲弄福王爺,忍不住掩嘴直笑,身上的疲憊之感也一掃而光。

平侍衛實在看不下去了,出來替福王爺解圍,小聲勸道:“王爺,熠少爺和您玩笑呢,莫要當真。”說著,又往他身邊靠了靠,擋在風口,讓王爺離侍衛們將將生起的火堆近些。

山陽此地白日裏太陽毒辣,到了晚上卻涼爽起來,夜風中甚至還隱隱帶著些寒意,尤其是這山裏頭,比城裏還要陰冷許多。侍衛們四處尋了些幹枯的枝葉生了火,燃得並不旺,只將這一小圈地方照得亮了,讓人心裏頭也敞亮些。

福王爺哪裏不曉得盧熠故意捉弄他,擦了擦汗,故作鎮定地回道:“我沒有當真,玩笑麽,我也跟他們鬧著玩兒。”嘴裏這麽說,腳上卻還是使勁兒地往裏靠,眼睛也不自然地四處偷瞄,仿佛生怕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從某個不註意的角落地突然鉆出來。

盧熠十分有分寸,便是惡作劇也只點到為止,見嚇唬住了福王爺,便不再繼續,拉了盧瑞在火堆邊坐下,兩個小腦袋湊一起小聲地說著悄悄話。田靜擔心七娘的身體,又給她把了脈,仔細詢問她的情況。虧得七娘身體一向康健,雖一時有些不適,喝了兩次藥便有所好轉,這會兒雖還有些疲乏,於胎兒卻無大礙。七娘聞言,終於放下心來。

一行人靠在火邊吃了些幹糧,靜靜等著彭順平過來接應。眾人奔波勞累了兩日,雖在麗陽鎮歇了一會兒,可到底還是困乏,坐在地上休息了一陣,便一個接著一個地睡了過去。

福王爺正睡得迷糊,忽察覺有人輕輕地推他的肩膀,猛地睜眼擡頭,嘴巴卻被人捂住。他心裏一沈,正欲反抗,一擡手,才發現捂著他嘴巴的赫然是盧熠。熠哥兒朝他搖了搖頭,又指了指遠處的林子,小聲道:“有人來了。”

“啊?”福王爺頓時一震,趕緊豎起耳朵仔細聽,卻只聽得見附近的蟲鳴鳥語。他又趕緊側身去看平侍衛,幾個侍衛也都陸續被盧瑞喚了醒來,一臉警覺地拿起刀劍,飛快地將小營地圈了起來。

“沒聽到聲兒啊?”福王爺壓低了嗓門問盧熠:“你聽到了?”

盧熠搖頭,“大姐姐說,遠處來了人,不是彭家小舅舅,興許是敵人。”

福王爺微覺詫異,但沒有再追問,只跟著起身抓了把長劍在手裏,想了想,又回頭叮囑盧熠道:“你們兄弟倆護著你姐姐,千萬莫要亂走”說罷,扶著長劍起身,與重任呢商議如何迎敵的事宜。

平侍衛將火堆滅了,營地裏頓時一片漆黑,不多時,眾人都依稀聽見了不遠處窸窸窣窣的聲響,甚至還有人低聲說話的聲音。平侍衛學著鳥兒叫了幾聲,眾人紛紛隱藏到樹後,林子裏頓時悄無聲息。

敵人的腳步聲愈發地近了,也不知怎地,七娘這會兒卻是半點懼怕也沒有了,她靜靜地聽著林子裏的各種動靜,有埋伏在暗處的侍衛們偷偷下手時發出的悶響,有敵人被害前發出的最後一聲短促而沈悶的痛呼,甚至還有利刃直插入肌膚血肉中的聲響……

這兩日下來,兩個孩子的膽子卻是大了不少,這危機關口居然還有心思小聲地說著話,“熠哥兒,小舅舅去了多久了,怎麽還不回來?”

“怕不是在路上踩到了陷阱吧。”

“別胡說,我舅舅才不會呢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侍衛們悄無聲息地把林子裏來犯的敵人解決幹凈,又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回來了,只是林子裏卻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。大家都不說話,盧熠倒是想開口哦緩和氣氛,跟盧瑞倆孩子一唱一和地說了老半天,也只有七娘一個人配合地笑笑。倆孩子有些洩氣,索性也安靜下來。

又過了一陣,眼看著黎明將近,林子裏終於又傳來沈沈的腳步聲。侍衛們頓時一凜,正欲拿著武器再去伏擊,卻被七娘出聲攔住,“是小舅舅來了。”

福王爺愈發地困惑起來,一臉狐疑地盯著七娘看,直到盧瑞有些不悅地擋在了七娘身前,他這才察覺到自己的不妥當,尷尬地把臉轉到一邊去。

彭順平果然領著一隊人下山接應,山寨裏的弟兄都是些爽朗直率的漢子,瞧見福王爺和眾侍衛的裝扮,很是嘻嘻哈哈地笑了一陣,又偷偷地擠眉弄眼,小聲嘀咕道:“瞧見沒,那位可是王爺。”“俺今兒可算是見了世面了。”“……”

但他們對七娘和田靜卻是極客氣,俱是離得遠遠的,雖也忍不住偷偷瞅兩眼,但瞧一眼便立刻挪開,十分有分寸。

福王爺頭一回跟土匪們打交道,很是新奇,但他到底是王爺之尊,便是再好奇,也耐住了性子並未多問,外人瞧著,都覺得這王爺果然是見過大世面的,鎮定自若,頗有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本事,渾不知就在前不久,這位鎮定自若的王爺還被倆孩子嚇唬得面無人色。

白頭山上果如彭順平所說,每走幾步就是個陷阱,大大小小,數不勝數,若不是有人領著,只怕再多的人也得折在裏頭。大家一面往山上走,一面又暗自慶幸,只要上了山,便不用再擔心追兵,可福王爺卻又想得愈發地深遠——若是這山寨的寨主把他們全扣押起來當人質,問朝廷要錢要物,這可如何是好?

一行人各懷心思地上了山,早有山寨的下人收拾好客房候著,一見他們到了,便立刻引著眾人洗漱休息。

一覺醒來,外頭已是艷陽高照。山間陰涼,屋裏並不熱,倒比衙門小院子裏還要舒服些。七娘才將將坐起身,采藍和茗娟就端著水進了屋,二人的臉色都好了許多,見七娘起了,趕緊過來伺候,又小聲道:“聽說有官兵把山寨圍了。”

七娘手裏的動作頓了頓,緩緩擦了把臉,低聲問:“舅老爺怎麽說?”

“說是別管他們。”茗娟捂嘴笑道:“金寨主說,不說山下才一百來號人,便是來再多來幾倍,也讓他們有來無回。口氣可真大呢。”

“金寨主?”七娘敏感地發現了一個新的稱呼。

“是南平寨的寨主,姓金。”采藍低聲解釋,想了想,又小聲補充道:“是個年輕女人。”

七娘頓時睜圓了眼。年輕的女寨主,又是彭順平朋友……

…………

洗漱過了,又匆匆地用了飯,出得門來,就瞧見田靜在院子給擺了個桌子給人看診。小院子裏站了有十幾個人,有老有少,有男有女,卻是極安靜,規規矩矩地排著隊,臉上的表情也是客氣而尊重。

七娘隱隱覺得他們並不像普通的土匪,可又是什麽人會放著安穩日子不過,跑到山裏來幹這朝不保夕的夥計呢?

“阿碧——”田靜瞧見她,遠遠地打了聲招呼,關切地問:“你身上可舒坦了些?”

七娘趕緊回道:“無妨了。”說話時,人已移步桌前,低聲謝過,罷了又問:“聽采藍說,追兵已經到了山下?”

“怕他們做什麽?”一旁有人高聲插話,聲音很怪,仿佛被捏著喉嚨說話一般,七娘側過臉來瞧他,卻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人,穿一身灰色的短褂短褲,皮膚黝黑,應是正在長個子,身形細長纖瘦宛如豆芽菜。

“那些官兵最是無用,若不是大當家的攔著,我非要下去給他們點顏色看看。”少年人一臉綴綴,顯然對於不能下山打架很是不滿。

一旁的大嬸毫不客氣地笑話道:“行了你了,毛都沒長齊呢,就整天想著打架。宇哥兒什麽時候能打得過大當家一只手,大當家也不會攔著不讓你下山。”話一出口,大家夥兒便哄堂大笑起來。

那個宇哥兒的小黑臉頓時漲得通紅,“你們都等著吧,再過兩年,連大當家都不是我的對手!”說罷,狠狠跺了跺腳,郁郁地跑了。

田靜仿佛這會兒才聽到他們吵鬧一般,迷迷糊糊地擡頭起來,疑惑地問:“人呢?剛剛還在的,怎麽一眨眼就沒影了?”

“甭理他甭理他!”大嬸兒笑著招呼道:“那宇哥兒是大當家的親弟弟,整天想著下山打架,每日都要被我們笑話一句,這不,又給臊走了。田大夫你別管他,先給我瞧瞧。您說我這身子……”

見田靜忙得不可開交,七娘也不便再多打擾,微笑著在一旁看熱鬧。

這南平寨裏沒有大夫,山寨裏的人平日裏害了病也都硬撐著,撐不過了,便胡亂采幾把藥材吃了,而今好容易才來了個田靜,自是稀罕得緊,一撥接著一撥地往這邊院子裏趕。剛開始田靜還耐著性子一個個地仔細詢問,甚至還會一一提點平日裏的飲食和作息,到後來,瞧見院子裏的隊伍越排越長,她再也沒有了這樣的心思,只得加快了看診的速度。

七娘見她忙得厲害,便過來幫著寫方子,二人一個說,一個寫,配合得卻是天衣無縫。

彭順平和金寨主一行進來的時候,瞧見的就是她二人忙前忙後的身影。金寨主若有所指地笑了笑,低聲道:“彭大哥身邊有這樣的能人,怎麽也不早些帶到山裏來,也省得我那些兄弟吃了這麽多苦。”

彭順平面色如常地笑笑,彈了彈肩膀上的灰,低聲應道:“金寨主若真有心,舍了這寨子回縣裏,大家夥兒照樣能過好日子。”

金寨主臉色微變,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沒再說話。

作者有話要說:本來想歇一晚上的,感冒太難受了,嗚嗚,可是,本周五學生有活動,到時候還得請假,一咬牙還是今天先加油碼字吧。

大家聖誕快樂!

☆、九十二

山裏十分安靜,雖說老早就聽說追兵到了山下,卻始終不見有人追上山,想來此處果如彭順平所言處處陷阱,那些追兵進了山,便分不清東南西北,落進了早已挖好的陷阱中,所以這一百來號人竟是半點動靜也沒傳出來。

盧瑞和盧熠頭一回進山寨,十分新奇,歇了一陣後,兩兄弟便在寨子裏鉆來鉆去。他們倆年歲小,模樣俊,嘴巴又甜,不多時便招惹了一大堆中年婦女的喜歡,各種瓜子點心塞了他們倆滿口袋。

兄弟倆兜了一口袋點心來尋七娘和田靜,還在門口就瞧見了一個年輕人蹲在院子外頭的大石頭上發呆。少年人臉上有些郁郁,不甘心地咬牙切齒,嘴裏還小聲地嘀咕道:“看你們都瞧不起我,回頭……回頭等我逮幾個混蛋上山,你們就知道我的厲害了。”年輕人說著話,咬咬牙站起身,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跺了跺腳,根本沒看盧瑞兩兄弟一眼,頭也不回地往後山方向跑了。

兄弟倆發了好一陣呆,爾後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使勁兒地眨巴眼睛。

“他下山了?”盧瑞小聲問,臉上有不敢置信的驚奇。

盧熠摸了摸腦袋,認真地點頭,想了想,又緩緩擡起頭,一臉蠱惑地看著盧瑞,“我們跟去看看?”

盧瑞到底是少年心性,猶豫了一陣,還是受不住誘惑,咬咬牙點了點頭,爾後倆孩子手牽著手,躡手躡腳地跟在那少年的身後下了山。

等到山寨裏的彭順平發現不對勁的時候,天色已暗下來,他們也走了有兩個時辰。起先還以為三人年齡相近,怕是湊一起出去玩兒了,可尋遍了整個山寨,也沒有人曉得三人的影蹤,大家夥兒這才開始著急起來。

“他們倆人生地不熟的,能去哪裏?”福王爺這會兒早已恢覆了精神,聽得那兩個愛惡作劇的壞小子不見了,首先第一反應卻是他們倆又去幹什麽壞事,所以半點擔心的情緒也沒有,甚至還忍不住幸災樂禍地想笑兩聲。

七娘到底擔心,急道:“瑞哥兒素來乖巧聽話,無緣由地怎麽會忽然離——”她話說到一半就忽然停住了,盧瑞雖然循規蹈矩,但盧熠卻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機靈鬼,怕不是他瞧見了什麽,拉著瑞哥兒一道兒看熱鬧了。

金寨主不說話,只沈聲吩咐屬下道:“去查查看宇哥兒有沒有去後山。”話才落音,外頭便有人回報道:“大當家,後山的哨守說,宇哥兒跟山上新來的兩個客人一前一後的下了山。”

眾人頓時臉色大變,彭順平更是急得站起了身,“後山通向何處?”

“一直通到山下,不過路上全是陷阱。宇哥兒倒是曉得,只怕——”後山上處處都是陷阱,便是只行錯半步就要陷入其中。宇哥兒自幼長在山裏,對山裏的陷阱自然了如指掌,可盧瑞兩個孩子,便是果真緊隨其後,也不一定就毫無差錯。若是一個不小心掉入陷阱中……七娘連想都不敢想了。

金寨主也萬萬沒想到人都到了山上,好端端的還能出這樣的事,又是擔心宇哥兒被敵人所擒,又是擔心那兩個孩子在路上出什麽意外,到時候如何跟眾人交代,一時間腦袋裏亂成了一團麻。

彭順平終究還清醒些,趕緊讓金寨主派了人做向導,自個兒親自帶人下山去追。福王爺聞言,也立刻呼應道:“我也是——”他心眼兒多,總覺得自個兒躲在這山寨裏頭不像樣子,萬一這金寨主生出什麽別樣的心思,自個兒連逃走不曉得往哪裏逃,倒不如而今跟著把下山的路摸清楚了,日後若真生出事端來,自己也要尋了機會逃命。

大夥兒這會兒都擔心幾個孩子的安全,沒有誰有這麽玲瓏剔透的心腸能猜到福王爺的心思,見他這般熱心,反倒還生出幾分好感。

彭順平領了人飛快地沿著後山小路追下去,走了不到一刻鐘,忽瞧見前方不遠處有個小小的身影,盯著地上的碎磚頭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,每走幾步,還使勁兒往前跳一大步……

“瑞哥兒——”彭順平認出盧瑞,大聲喚他的名字,正欲沖上前去,被一旁的向導攔腰抱住,高聲阻攔道:“前頭這一段路全是陷阱,彭大哥可千萬莫要亂走。”

前方的盧瑞使勁兒朝他揮著手,並不著急著往前沖,依舊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腳步,如此走了約莫有兩丈遠,才仿佛忽然被解開了枷鎖一般快步朝彭順平沖過來,狠狠地撲到他的懷裏,哭道:“小舅舅,前頭那個哥哥被人抓走了!”

“什麽?”雖說早想到了這種可能,但聽到消息時,彭順平難免還是心裏一沈,又趕緊問:“熠哥兒人呢?他也沒抓走了麽?”

“沒,沒有。”盧瑞抹了把臉,吸了吸鼻子,帶著哭腔回道:“我們倆趴在草叢裏頭瞧見有人把前頭那個哥哥抓走了,瑞哥兒讓我回來報信,我不肯,讓他回來,可他說他不記得路上的陷阱,硬把我推回來,自個兒則跟過去了。”

這倒是很像盧熠的作風,那孩子可是真正的膽大包天,便是他放火燒了敵營,彭順平也一點都不奇怪。

“小舅舅我帶你們去救他。”盧瑞一臉堅毅地仰著小臉,滿是淚痕的臉頰上有堅決又固執的神情,根本不容彭順平說一個不字,“我曉得路,知道熠哥兒他們去了哪裏。”

彭順平眨了眨眼睛,頓時就想明白了,“熠哥兒給你留了暗號?”

盧瑞悄悄挪開目光不看他,但小腦袋依舊仰得高高的,一副不容知否的的神態,“他們人不多——”盧瑞小聲地辯解,“若是小舅舅去了,定要殺得他們落荒而逃。唔,我們一起去,把瑞哥兒和那個哥哥救出來。”

彭順平實在拿不住盧熠到底給盧瑞留了什麽暗號,雖說他若是厲聲喝問幾句,瑞哥兒十有□會受不住驚嚇老實交代,可他瞧著盧瑞雙眼含淚,一臉期待的樣子,到了嘴邊的呵斥話卻怎麽也說不出來,想了想,還是揮了揮手,一臉大方地道:“你帶路!”

一旁的向導雙目圓睜,不敢置信地瞪著盧瑞,嘴裏不停地小聲嘀咕,“有沒有搞錯,這條路上設了八十多個陷阱,他才走了一遍竟然就全記下來了……”心裏頭又暗下決心,一會兒回了山寨,定要把此事說與大當家聽,讓她趕緊把後山的陷阱重新布置過,不然,可就不保險了。

盧瑞一邊走,一邊絮絮叨叨地與彭順平說起下午的事,“前頭那個哥哥走得可慢,這路上陷阱特別多,我和熠哥兒怕被他發現,不敢跟得太近,結果沒看清他落腳的地方,好幾次險些沒掉進去,幸虧熠哥兒機靈,反應又快,若是換了我一個人,早就掉下坑了——哎,小心腳下的木樁,那是個陷阱……”

隨行的侍衛們早聽說盧家的瑞少爺過目不忘,先前還有不信,便是信的,也不覺得有多稀罕,到而今親眼瞧見了,才又驚訝又崇拜。後山上這麽多陷阱,換了他們普通人,走過了幾個便暈乎了,哪裏還記得清楚自己走過些什麽樣的路,可偏偏這一臉稚嫩的年輕人卻能把這一路上所有的景致,甚至轉角的地方種了六棵樹,除了第三棵是楊樹外,其餘的都是槐樹這種小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。

盧瑞走了一陣,終於乏了,叉著腰使勁兒喘著粗氣。彭順平曉得他的身子底子,便走到他身前微微彎下腰,低聲道:“上來!”

“啊?”盧瑞摸了摸腦袋,有些迷糊。

“我背你。”彭順平沒回頭,聲音裏隱隱有命令的語氣,“你走不動了,快上來,一會兒耽誤了時間,豈不是要害了宇哥兒。”

盧瑞老實,聞言立刻乖乖地趴到了彭順平背上,指著前方的岔路道:“往左走!”

又走了一段路後,盧瑞卻再也不肯讓彭順平背了,死纏爛打地滑了下來,蹲在岔路口東張西望,爾後忽地瞥見什麽,眼睛裏頓時閃過一絲笑意,爾後又立刻裝出什麽也沒有看到的嚴肅模樣,重重地咳了咳,指著一旁的小路道:“從這邊下去。”

他真以為大家夥兒沒瞧見地上那掰了一小半的綠豆點心?福王爺斜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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